【明日方舟/文字剧情】登临意(11/12) WB-9 “冬藏”
行动前
咯吱。
街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砾土。
城南大多数区域并未受到天灾波及,但风暴最剧烈的时候,狂沙吹雨,乱洒玉门,全城没有一处能看得见太阳。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咯吱。
门锁坏了。
横倒的锻造炉,七零八落的兵器架,碎瓦残砖,院子里满地狼藉。
偏偏主人已经不会再回来打理。
这棵树居然还在......
"左乐" 宗师。
"左乐" 左乐冒昧约您来铸剑坊。
"左乐" 佩剑已经追回。但此人非要自己把剑送回来。
"截云" 我有些话,要在这里和你说。
"重岳" 嗯,无妨。
"重岳" 说起来,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来过这里。
"重岳" 明明就在一座城里,竟然算得上“故地重游”。
"左乐" 孟前辈的事情......
"重岳" 不必多说。
"重岳" 将全城置于险境,天大的错事,他要做,也要偿,想必一开始就打算好了。
"左乐" ......
"左乐" 但前天的事,确实是左乐行事鲁莽,让玉门的江湖义士寒了心。
"左乐" 等到这一劫平定,我会去父亲那里领受责罚。
"左乐" 铸剑坊的全部损失,后续一应复原、修葺事宜,也都由我来承担。
"重岳" 平祟侯铁面无私,相信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重岳" 只是......
"重岳" 虽说事发突然,误会难免。但有没有乱了方寸,进而失了分寸,你自己要有评断。
"左乐" ......
"左乐" 势在必行,左乐问心无愧。
"重岳" ——嗯。
"左乐" 想必宗师应该清楚,于大炎而言,山海众,是比巨兽本身更应该警惕的存在。
"左乐" 巨兽虽有骇人威能,但千年前我们尚且能够赢得那场围猎,以今时今日大炎的国力,更加无惧祂们。
"重岳" 世殊时异,确实如此。
"左乐" 真正可怖的,是生长在人们心间的,自混沌之初起便投下的阴影。
"左乐" 天地、星月、风雨、时令......顺逆无常,不知其源,超越我们所拥有的智识的边界。
"左乐" 对那时的人类来说,巨兽是同样的存在。
"左乐" 无知催生出恐惧,恐惧扭曲成信仰。在那些疯狂的人类眼中......我们才是这片土地上的异类,和“叛徒”。
"重岳" 信仰也不过是某种更深的执念罢了。
"左乐" 巨兽从大炎疆土匿去身影后,山海众从未停止他们的活动。
"左乐" 更麻烦的是,近百年来,流寇、水匪、巨盗......亡命之徒,结党营私之辈,山海众尽数吸纳这些奸恶势力,“巨兽”成了遮掩他们的阴影。
"左乐" 根据司岁台的记录,山海众以“巨兽”之名所带来的祸乱,不计其数。
"左乐" 其数量之多,连枝带蔓,牵扯甚广,难以尽除。其行为之恶劣,更是令人胆寒。
"左乐" 最近他们开始尝试接触诸位代理人,所幸司岁台应对及时,他们并未成功。
"重岳" 我的那些弟弟妹妹们,大概也都不愿意和这样的“信徒”打交道。
"左乐" 但,如今岁的本体即将苏醒,玉门归国,山海众潜入作乱,诸事错杂交织,很难用巧合来解释。
"重岳" 你是想说......
"左乐" 那个罪人以天下为棋枰,山海众未必不是一枚棋子。
"重岳" 如果司岁台已经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这是一项很严重的指控。
"左乐" ......
"左乐" 又或者,山海众已经与岁建立了某种联系。
"重岳" ......
"重岳" 也就是说,在司岁台看来,这或许是大炎面临的最为严重的一次巨兽问题。
"左乐" 是。
"重岳" 追剑、缉凶、剿灭山海众成员......你是司岁台最年轻的秉烛人,又是玉门平祟侯之子,在这件事中,无疑要挑起最重的担子。
"左乐" 是。
"重岳" 身在乱局,生杀决断,当用雷霆手腕,当断则断。
"重岳" 担得起行差踏错的过失,担不起误一漏万的后果。
"重岳" 宁可错拿,不可放过。
"重岳" 你想必,是这么想的。
"左乐" ......是。
"重岳" 倒是有几分左宣辽当年的气魄。只是......
"重岳" 你似乎忘了,左宣辽在责令你三日内完成三件事时,最后的那句嘱咐是什么。
"左乐" ......
"左宣辽" 不得走漏消息,不得惊扰百姓安生。
"重岳" 朝廷专设司岁台,倾全力应对巨兽事宜,最终目的何在?
"重岳" 玉门远道归国,未来或将赌上一城之存亡,又是为了什么?
"左乐" ......
"重岳" 不正是此刻城中的那些百姓,不正是,被你带回军营的那些人。
"左乐" ......为苍生计。
"重岳" 莫在行事时,忘了最初的情和理。
"重岳" 这件事你或许没有做错,但身在局中,手握决断权柄,亦是手握杀伐重器。一念之间,行差踏错,便悔之莫及。
"重岳" 这些话,本不该由我来说。
"左乐" ......
"左乐" 左乐多谢宗师指点。
"重岳" 天灾尚未完全结束,你去帮忙吧。
"慌张的山海众成员" 头儿,快,都退进来。
"慌张的山海众成员" 这条巷子很偏僻,墙高路窄,恰好是巡防营搜索线路的盲区,暂时安全。
"山海众头目" 抓紧时间喘口气......就只剩这么几个人了吗?
"慌张的山海众成员" 全折在前面的街上了。
"慌张的山海众成员" 玉门守军的反应比想象中快很多。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还是围绕着天灾工事和关键路口组织了布防......
"慌张的山海众成员" 还有那帮突然冲出来的镖客拳师,*不辨来历的粗口*,好几个硬茬。
"山海众头目" 派出去的谛兽呢?
"慌张的山海众成员" 一只都没回来。
"慌张的山海众成员" 估计其他几路的兄弟也凶多吉少,万一被守军捉了活口......
"山海众头目" 都是一帮冲着趁火打劫来的乌合之众,本就是为了不留尾巴临时招募的,他们又能供出什么?
"山海众头目" 任务已经达成,撤吧。天灾快要结束,等玉门守军完全反应过来,就走不了了。
"慌张的山海众成员" 对了......头儿,先生呢?!
"慌张的山海众成员" 怎么计划开始,先生反而不见了?
"山海众头目" 她......
"重岳" 你......
"截云" 拿了你的剑,现在还回来。
"重岳" 能还回来,就当你是借。
"截云" 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回答了我才会把剑给你。
"截云" 别抢,我知道你武功很高,我打不过。
"重岳" ......
"重岳" 好,你问。
"截云" 你怎么看着一点都不着急。你不在意这把剑吗?
"重岳" 一件不能随便舍掉的“身外之物”。
"重岳" 倒不能说不在意。
"截云" ......
"截云" 在意就是在意,不在意就是不在意。
"截云" 师父说的没错。你讲话,有时候遮遮掩掩,讨人嫌。
"重岳" 说这话的人......
"截云" 剑的名字,叫“重岳”?
"重岳" ......
"重岳" “朔”。
"重岳" 重岳,是我的名字。
"截云" ......
"截云" 师父常常提起这把剑。
"截云" 但是她想见的,也许并不止这把剑。
"重岳" ......
"截云"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这里是师父的家吗?
师父教我们武功,将从移动城市带来的知识传授给我们。
搭建结构更加稳固的房屋,就能够防御风沙;只要听准土地的脉搏,瘠薄的荒野也可以种植粮食,掘取水源。
而师父说的这座移动城市,高大而且坚固,我看见人们站在一起,竟然连吞噬一切的天灾都能够抵抗。
人应当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如果家园让我们可以停下来,不必害怕灾难,也不必追赶季节。
"截云" 我不明白,那二十年前,师父为什么要离开呢?
"重岳" ......
男人没有回答。
"重岳" 她的伤病很重,但还教了你们武功?
"截云" 阿纳萨的身体素质很好。但师父说,有了家,还得有守护家的本事。
"截云" 我们学得很快。笨的话,师父老是一遍一遍地亲自演示。她的身体,吃不消。
"截云" 族人想过很多次,要带她离开荒野来看病。
"截云" 师父只是说,“新创旧病,伤及肺腑,与其折腾,不如去看看我教你们酿的烈刀子怎么样了”。
"截云" 你当年,有没有找到医生?
"重岳" ......
男人摇了摇头。
"重岳" 寻隐不遇。我还要再找的时候,收到了玉门发来的急报。
“山海众潜入城中作乱,速归。”
"截云" 也就是说,师父不离开的话,她的病,也是治不好的。
"重岳" ......是。
师父说,从生到死,是人都会经历的过程。
长一些短一些,没什么说头。
真正让我们有所区别的,是隔在生死之间那无法抵抗的“老”,和更加残忍的“病”。
有无之间,看得到,帮不了,徒增烦恼。
"截云" 师父快过世的时候,烈刀子刚刚酿好,她和我们喝光了那些酒,听大家唱完了一首没有名字的歌。
"截云" 那本来是阿纳萨为死去的族人送行、祈祷灵魂安眠的古谣。师父说既然是送给她的歌,她听不到的话还有什么意义?
"截云" “就在我活着的时候唱。”
"重岳" ......
"重岳" 甚好。想来她在生命的最后,也没有太过寂寥。
"截云" 我昨天在客栈吃面的时候,看见大家都在准备为你送行。
"重岳" 是吗......
"截云" 你也要离开这里吗?
"重岳" 百余年了,该去别的地方了。
"截云" 你待了这么久,这里也不是你的家吗?
"重岳" ......很多人的家都在大炎别的地方,但他们依然守着这座城。
"重岳" 只是它接下来要走的路,我不方便同行。
"截云" 如果,师父没死,你离开以后,会去找她吗?
"重岳" ......
来去春景,怅然秋心。
人呐。
"截云" ......
"截云" 你很像阿纳萨。
阿纳萨,无根之人。
"重岳" (古老的萨卡兹语)......也算是吧。
发音,用词,都很纯正。
但阿纳萨少女知道他并不是自己的族人。
他只是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
"截云" 算了,剑还给你,我不想问了。
从刚刚开始,所有的问题,男人其实都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也没有回避。
阿纳萨少女突然明白了师父当年离开时的心情。
"截云" 耽搁太久,我要回家了。
"截云" ......
阿纳萨少女倒在了地上。
她很虚弱,她只是睡着了。
"重岳" 这孩子的伤......
"重岳" 她......拔出过剑。
古剑出鞘。
与此前别无二致,除了那点几乎已经散尽的故人的余翳。
"重岳" 介质是......额头的这枚玉石......
"重岳" 是她以前一直戴着的东西,说可以镇静心神,驱邪避祟......
......
原来如此。
这一子,竟然落了数十年之久。
只是目的若只在这把剑,未免不太高明。
......城中那人?
眼观一路,竟然忘了看棋枰的另一角。
呵。
竟然是这样......
你竟然落到,这步田地......
真是令我,发笑。
我迫不及待要去看看,你在如何吞咽......
屈辱。
“岁”?
"重岳" 先前是平祟侯的军帐,今天是玉门内城的中枢室,阁下每次都不请自来,是不是太过无礼了。
"???" ......
"???" 你?
"???" 你拿回了你的剑。
"重岳" 就在刚刚。
"???" 看来他已经发现了你的秘密。
"重岳" 阁下似乎......见过我那个弟弟。
"???" 你将属于祂的部分剥离封印,而他又偏想取而代之。
"???" 你们两“兄弟”对祂的态度,在做的事情,很大胆,也很有趣。
"???" 但终归都是些无聊且幼稚的把戏。
"重岳" 阁下所做的,未必不是些下作的把戏。
"重岳" 你此行的目的,不在天灾,不在这座城,也不在我手上的这个物件。
"重岳" 闹上这么一场,竟然只是为了问路......
"重岳" 为了知道,岁的所在。
"???" 你说的这些物事,也配和祂,相提并论?
"???" 你反应得太慢了。
"重岳" 一时间忘了去想,除了朝廷,除了我那些兄弟姐妹,在这片土地上,还有谁会对祂如此感兴趣。
"???" 舍本逐末,你已经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
"重岳" ......
想见一只巨兽的,当然是,另一只巨兽。
"重岳?" 好久。
"重岳?" 不见了。
那是世间最复杂的语气。
幽幽的一声叹息,冷然的一句戏谑,或者是切齿的嘶吼,万千情绪在转瞬间迸发又散尽。
旷古未喑,往无垠的回忆深处犁出伤痕。
在难以计数的时间里,祂和祂,祂们,曾如此般遥相对话。
......
我重回这片土地,自然是为了清算我们的恩怨。
但一缕封印在器物里的残片,又有什么资格,与我对话?!
我要见的,是本来的你。
......
"重岳" ......
"重岳" 我有一事好奇。
"重岳" 那场围猎后,你负伤远走,沧海桑田,音讯杳然,却为何突然在此时重返炎国?
"???" ......
"重岳" 果真是我那个弟弟,唤醒了你......
"???" ......
"重岳" 至于和你同时出现的山海众......
"???" 他们?呵。
"???" 只是顺路,结了个伴而已。
"???" 我在戈壁上遇见了这帮人,我分享了所看到的这场正在形成的天灾,又稍微展示了一些威能。
"???" 他们惊讶于有人能对巨兽了解得如此深入,相信了我是巨兽连接人类的使者。
"???" 他们有的虚伪,有的虔诚,但都在竭力向我证明自己的信仰有多坚定,对着不知从何得来的据说是巨兽鳞爪的碎屑顶礼膜拜。
"???" 他们日夜咒骂自己同胞的恶,想象颠覆眼前的一切秩序,崇拜俯瞰人间的视角,念一些不知所云的语言,让我代为传达他们的信仰。
"???" 却浑然不知,站在他们身边的,就是信仰本身。
"重岳" 如果你与山海众的合流只是偶然,你从一开始便是为了潜入核心内城中枢室,通过玉门的航向坐标锁定岁的位置......
"重岳" 那山海众又是为何而来?
"重岳" 毁灭玉门?似乎不太可能。
"重岳" 在未遇见你之前,他们并不知道玉门的航道上会有一场恰如其时的天灾。
"???" 人类的无聊阴谋,我不感兴趣。
"???" 我只是正好需要些人手来制造混乱。
"重岳" 用人类的话说——“利用”,你利用了你的信徒。
"???" 那又如何呢?
"重岳" ......
"???" 一群得了癔症的人,开始思考自己的存在,甚至推翻自己的存在。
"???" 只不过比从生到死的愚妄之众,有趣了那么一点。
"???" 但又能,有趣到哪里去。
"重岳" 真不知,他们知道信仰的“神明”,竟如此漠视与愚弄自己,该作何感想。
"???" 我们这样的存在,又何曾需要这些渺小、丑陋的生命的信仰?
"???" 除了岁那样愚蠢的家伙。
"???" ......
"重岳" ......
"重岳" 阁下想走?
"???" 我愿意和你多说几句话,不过是因为,你是祂的碎片。
"???" 你已经浪费了我的时间。
"重岳" 前日里交手时就该意识到,那样逼真的花香,那样逼真的春景,绝不是源石技艺能达到的效果。
"重岳" 据司岁台最早的古卷拓本记载,有兽名“睚”,裁错春秋,剪宇怀腹......
"???" 你拥有祂的记忆,却偏偏用人类的方式称呼我!
"???" “睚”?
"???" 同“岁”一样,真是鄙陋的称呼!
裁错春秋?
人类丈量时间的方式,真是可笑。
不是幻境。不会有如此真实的幻境。
它消失在某个匆匆而逝的彼时。
又正存在于永不会过去的此刻。
时间已经停滞。
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
一江飞冷,千树寒碧。迷离如幻,望不到尽头。
时间没有停滞。
孤舟一点,他们站在舟的两边。
涟漪在船尾漾开。
"睚" 你要留我?
"重岳" 正是。
"重岳" 阁下所展现的空间能力确实奥妙无穷,但我必须把你留下来。
"重岳" 留不住,也要留。
"重岳" 按照原本的安排,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玉门。
"重岳" 对你来说,天灾也好,玉门也好,都不配和岁相提并论。
"重岳" 但于我而言,岁,恰恰是我最不在意的东西。
"重岳" 对你来说,此刻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抬眼间掠过的浮云。
"重岳" 但于我而言,是正在受损的城墙,倾颓的房屋,饱受磨难的军士和百姓。
"重岳" 还有一个......含恨死去的老友。
"重岳" 天灾还未过去,而他们甚至无从知晓你的存在。
"重岳" 总得有人为玉门讨个说法。
想了想,这个人,也只能是我了。
行动后
"重岳" ......
"睚" ......
那是第二次,在漫长的混沌中跋涉。
在跋涉的尽头苏醒——
懊悔。屈辱。不甘。浑噩。
......
更多的是,困惑。
"睚" 既然你要留我,那就替祂,回答我的问题!
"重岳" ......
"睚" 为了见你,我一路走来。
"睚" 你可知道,目之所见,那些愚妄的蝼蚁,挖开岩脉,凿穿河床,山岳湖泽,清浊倒易,他们将那些狰狞的疮疤,命名为城市......
"睚" 这片早已病变的土地,还是我们曾栖居嬉游的宇?
"睚" 你可知道,这座名为玉门的丑陋城市,砖墙上还留着当初祂们临死前烙下的爪痕。
"睚" 千年以来,那群蝼蚁至今不曾修补那一块地方,视之为荣耀,视之为文明的巍峨里程。
"睚" 而你的碎片,如今却在守护这样一座城?
"重岳" 我是我,祂是祂。
"睚" (天地的隐怒)
船仍在行进。
两岸的草木矮去几分,雪压得更低了。
"睚" 你可还记得,我们的意识如何跋涉于无寐的混沌,成为此间最初的生灵?
"睚" 你可还记得,我们如何注视着鸿蒙升落,时得其序,物分其列,天地慢慢有了天地的样子?
"睚" 你可还记得,那破开云霭的眼睛?我们在苍穹间对视,碰撞,川江淤赤,群山夷为平地,伏尸耸入云霄,溃脓腐烂后化作新的峰岭......
"睚" 那是何等壮阔的,真正的,战争?!
"睚" (天地的隐怒)
船仍在行进,江面随着船头延伸,永无止境。
积雪更深,每一句发问,回声都如同雪崩。
上下皆白,天穹低得触手可及。
"睚" 经历过那样的时代,为何还会在意自己鳞爪间的蝼蚁,和蝼蚁扑腾起的尘埃?
"睚" 为了愚弄人类,你吹云作雨,降下可笑的“祥瑞”,助所谓的真龙赢下征伐,本就无聊至极......
"睚" 又为何千年之后,再次回应他们?惊扰、挑唆、围逐、驱杀自己的,同类?!
"睚" 相比他们渺小却勇敢的先族,这帮羸弱的、不堪的、肮脏的蝼蚁,你为何想要成为他们的主宰——?!
"睚" 成为他们可笑的“神”?!
"睚" (天地的隐怒)
"睚" 穷极寰宇,历数太古以来无垠的时间,我们这样的存在,可曾有过你这般耻辱?!
回答我,我的......同类!
"重岳" 你很愤怒。
"重岳" 在沉睡的数千年里,祂也无时无刻不像现在的你一样......
"重岳" 吞咽屈辱,咀嚼背叛,追问答案。
"重岳" 不然也不会有我们这些碎片的诞生。
"睚" ......
"重岳" 但我们已然不是祂。
"重岳" 所以你的问题,我给不了答案。
"重岳" 我理解不了你的愤怒,正如你理解不了我的愤怒。
"睚" 愤怒?
"睚" 你依然要为人类讨要说法?在这里?
"睚" 拔出那把剑,或许还有可能。
"重岳" 我在想,你是有多么珍惜这个空间。
"重岳" 春生夏荣秋伤冬藏,裁错春秋,剪宇怀腹。
"重岳" 我甚至能想象到,你在千年前逃离炎国时,是怎样将这几方小小的天地剪裁下来仓皇带走。
"重岳" 而后又是怎样隐匿在这片大地上某个僻远的角落,一遍又一遍地翻检查看,就着永远不会流逝的残景舔舐伤口。
"重岳" 巨兽,也变成了如此伤怀的一种生命?!
"重岳" 这和你口中那般羸弱的、不堪的、肮脏的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重岳" 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雪永远不会停,这方天地永远是这天地。
"重岳" 这就是你们丈量时间的方式......
"重岳" 真是可笑。
日、月、年。
寒来暑往,一载春秋。
无论多么漫长的时间,也可以拆成一寸寸光阴。
一心一意,一招一式,从三九到三伏,再到下一个三九。
人类从来都是如此,将生命拆解成微末,再从微末中感受一切。
船停了——
结结实实的拳头,轰在睚的胸膛上。
没有多余的动作,万法归一,武道至简。
漫天冰雪融作江心一点,睚的身体跌出小舟......
重重砸在冷硬的地面上。
"睚" 这就是......你放弃祂的力量后习得的本事......
"睚" 你的确不是祂......
"重岳" ......
男人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人”。
原来万千生灵,在濒死之时都是相似的姿态。
"睚" 为什么......不杀了我?
"重岳" 代理人的身躯,你可以随意捏塑,毁掉了也没有意义。
"重岳" 离开玉门。
"睚" ......
"睚" 我们还会再见的。
"重岳" 咳......
"巡防营守军" 将军,受灾情况初步清点完毕。
"左宣辽" 人员伤亡如何?
"巡防营守军" 天灾到来前,城东的百姓已经安全迁往城西。
"巡防营守军" 钦天监术师在核心内城正面对抗二次风暴,有近半数受伤。当时龙门的林先生林特使父女也在场相助......林先生受伤很重。
"左宣辽" ......
"巡防营守军" 已、已经送往军营医馆。
"左宣辽" 林先生仗义出手,于玉门有大恩,全力救治,不容有失。
"巡防营守军" 是。
"左宣辽" 建筑受损情况。
"巡防营守军" 城西并未受到影响,南北两区在天灾最为严重时受风沙侵袭,部分建筑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巡防营守军" 城东直面沙尘与源石尘暴,情况最为严重。
"巡防营守军" 玉门四卫中两组破损严重,失去了修补价值,土木天师已将其直接脱离。
"巡防营守军" 关键是基础墙体也受到了影响,部分立面结构严重错位,需要进行紧急加固。
"巡防营守军" 其他城防工事的折耗率在六成左右。
"左宣辽" ......
"左宣辽" 土木天师是否有了结论?
"巡防营守军" 根据几位天师初步计算,以最快的速度修复墙体工事,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玉门城才能重新恢复航行。
"左宣辽" 两个月......
"左宣辽" 情况竟比灾前预估的要好上一些。
"左宣辽" 传令。
"左宣辽" 尚不清楚天灾是否有余波,全体军士不可懈怠。
"左宣辽" 继续清点灾情,送伤者就医,增设临时营帐,将百姓从城西避难点迁出妥善安置。
"巡防营守军" 是。
"左宣辽" 城中的山海众?
"巡防营守军" 山海众试图袭击沙渠等城防工事、侵扰百姓来制造混乱,巡防营应对及时,加上武行的人出手相助,多数都已伏法。
"巡防营守军" 只有少数人趁着墙体破坏逃出了城。
"左宣辽" ......嗯。
"巡防营守军" 但此前潜入军营行刺的山海众首领并没有现身,已经增派人手进行搜捕。
"左宣辽" 没有现身?
"左宣辽" 以那人的本事,竟没有趁乱做些什么......
"左宣辽" 宗师呢?
"巡防营守军" 宗师去了一趟铸剑坊后,人也不见了。
"左宣辽" ......
"槐天裴" 你把这把剑塞给我,是什么意思?
"重岳" 希望阁下代为保管......算是一个请求。
"槐天裴" 原来就是为了这把剑,闹得满城风雨。
"槐天裴"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的确有太多的身份。
封印了岁兽十二分之一意识的器物,一段爱恨纠葛的见证,一把有些年头的古剑。
"重岳" 你可以把它当作他日我们再战的信物。
"重岳" 只要别再让它被人偷去抢去,或是把它典当换钱就好。
"槐天裴" 嗯......
"槐天裴" 这应该是件挺重要的物件。
"重岳" 要是阁下觉得为难的话......
"槐天裴" 我只是在想......或许我们不算认识。
"重岳" 我知道你叫槐天裴,有两位聪明的朋友,和一个伶俐的女儿。
"重岳" 还知道你是从古至今,唯一一个赢了我一拳的人。
"槐天裴" 好。
"槐天裴" 我知道你是我习武四十年,唯一打不过的那个。
"槐天裴" 这把剑,我带着。
"槐天裴" 等我再练四十年,再来找你。
"重岳" 好。
"重岳" 我等阁下。
"槐琥" 医生,我想向您打听一下。
"槐琥" 之前留在您医馆的那位伙计,他还欠您多少药钱,我替他还给您。
"医生" 算啦。都这么久了,哪还欠我什么钱。
"医生" 无非是找个由头,让他有个安身的地方。
"医生" 帮忙做些救死扶伤的事,总好过整天打打杀杀的......
"槐琥" 非常,谢谢您......
"医生" 你是他女儿?
"槐琥" 嗯......
"医生" 那个人疯疯癫癫,居然有这么一位知书达理的女儿,真是奇怪。
"槐琥" ......
"医生" 不过少了这么一位伙计,还真有点不习惯。
"医生" 看这一屋子落沙,我自己怎么收拾得过来哟......
"槐琥" 我、我来帮您!
"老鲤" 又是不告而别?
"槐琥" 嗯。
"老鲤" 到底还是他......
"槐琥" 不过这次,我也不再急着去把他找出来了。
"老鲤" 看起来,接下来你也做好了打算。
"槐琥" 侦探事务所那边的工作我会继续做,学业也会继续。当然,武功更不会搁下。
"槐琥" 下次再见他的时候,就不只是踢他下巴了。
"山海众头目" ......
"山海众头目" 上面来信,我们稍事整顿,赶赴下一个任务地点。
"着急的山海众成员" 可惜玉门城还是安然渡过了天灾,而咱们伤亡惨重。
"山海众头目" (冷哼声)
信函在蒙面男人的手中燃烧,纸张很快化为灰烬,但一小方金色浴火后反而更加夺目。
那是特制的火漆,专供朝中一品要员,三公重卿,能使用者不超过五人。
男人将火漆攥在手里,把玩片刻后轻轻捏碎。细屑散入沙尘,消失不见。
"山海众头目" 本来的任务,也只是制造一场足够引起朝廷注意的动静,玉门城还有大用,要真毁了,反倒得不偿失。
"着急的山海众成员" ......
"山海众头目" 即刻撤离。
"着急的山海众成员" 不等先生吗?这次没她帮忙,我们很难成事。
"着急的山海众成员" 是谛兽......先生回来了!
"山海众头目" ......
"山海众头目" 小心......
"山海众头目" 玉门城里,有谁能让先生受这么重的伤?!
"睚" 一个“人”。
"睚" 打听到别的消息没有?
"谛兽" (诡异的长鸣)
"睚" 多长时间?
"谛兽" (诡异的长鸣)
"睚" 两个月?
"睚" ......足够了。
"睚" 我已经知道了祂的位置。
"山海众头目" 您的目的......您究竟是......
"山海众头目" 先生,我们恐怕要就此别过。
"睚" 随你们......
"睚" 别阻碍我做事。
"睚" ......
再漫长的路也有终点。
被唤醒后,我愈发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到来——所谓“大限”。
那场围猎中所受的伤,已不可能痊愈。
你最好也已经醒了。
我所剩无几的时间,我所剩无几的同类。
我们要,做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