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视讯:《人鬼》「飒卷」
天是黑的,院子里的狗叫得厉害,屋子里的人怕得厉害。
屋子空间不大,却也是这家里特意收拾出来的一间房,这家四口人挤在另一间的房住着。
那蜡烛昏昏暗暗,还是画着金色喜字的红蜡烛,映出床边坐的人的轮廓,红袍子红盖头,还有那一双不像女人脚的红色绣花鞋,是个刚嫁进来的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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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是洞房花烛夜。
这新娘子伸出手来,蹑蹑喏喏地掀开盖头,一双黑而发亮的眼睛,在这昏沉压抑的老房子里,越显纯粹干净,却露出一种害怕的神情。
新娘子的怀里还抱着一只黑猫,黑猫的毛色是纯黑,浑身都找不到眼睛在哪儿,那两只尖尖的耳朵像是两柄匕首,叫人直发冷。
新娘子抱着这只闭着眼睛的黑猫,起来走到门口,薅着木门后的木插捎薅了两下,没打开,外面上了老铁锁。
新娘子又返回屋里,怀里的猫突然睁开眼睛,扯开了嗓子尖叫一声,声音极为嘹亮。
此时屋子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听起来很是慌乱,再是隔壁房门的关上声音,最后是一片平静,这座两间小屋的院子沉寂得像一片荒冢,而这两间立的屋子像是两座坟包。
新娘子也被猫叫声吓坏了,扶着那张油腻的木桌瑟瑟发抖,看着逃离怀里落在地上的黑猫。
黑猫的模样与方才全然不同,方才乖巧惬意地窝在人胳膊上,现下却是伸展着长长的四肢在地上大显神气,两只金色的猫瞳炯炯有神地盯着花容失色的新娘子。
黑猫在地上走了两个来回,那姿态仿佛在审视眼前的什么似的,高高在上,它又轻盈一跃,跳上桌子,新娘子立刻吓得往后退,直到退到床边,无路可退。
黑猫的神情宛如一个人,瞳孔里散发着直逼人心的狂妄,它盯着新娘子看,那三瓣嘴竟好像露出一抹笑来,冷得新娘子浑身发抖。
黑猫用极快的速度跑到新娘子身边,新娘子靠在床边,抱着双臂蜷着双腿,惊到不敢去看这黑猫。
黑猫发出尖利的叫声,用那细细如鬼魅的牙齿去撕咬着新娘子身上的红袍子,新娘子抱着头无声地哭,心里害怕极了,红盖头也被咬了去,衣服也被咬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皮肤来。
黑猫踩在床沿,看着衣衫凌乱胆小如鼠的新娘子,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吼来,听起来愤怒极了。
黑猫三两下跳下床,又回头对床上发抖的新娘子叫唤了一声。
不多久,屋子里静了下来,吓得魂飞魄散的新娘子终于露出脸来,黑猫此刻在桌上闻着碗,里头没有水,看起来是渴了想喝水,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凶狠了。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新娘子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人来开门,直到快中午时,院子里传来了几个男人和女人的声音,听着喜气洋洋的,好像是来串门,看刚过门的新娘子的,这村子迷信一个习俗,伤病的人让刚过门的新娘子摸一摸手,便能病除。
新娘子走到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没一会儿,那些喜气洋洋的欢乐声,却突然变成了尖叫声,显然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死人了!死人了!二桂子一家都死了!”
新娘子扒着门缝往外看,眼里透着迷惘。
外面的天是亮的,天上的太阳并不强烈,院子里的那条狗也死了,地上流着一大摊的血。
半个小时后,那群跑了的男人和女人又来了,他们过来新娘子这间屋,撬开了锁,推开了门,新娘子站在屋子中间,瞧着这一群人的架势,恐惧地退了退,昨夜不知道从哪里出去的黑猫此刻从外面回来了,跳上桌子盘伏着腿儿,脑袋一搭,休息去了。
众人看着眼前这不好好穿衣服的新娘子,男人们都躲开了眼神,却又偷偷撇着眼角,想看又不敢看,女人们脸上也不太好意思,只是人群中忽然炸出一个男人声音喊道:“新娘子是个男的!”
众人定睛一看,眼前这个心智未开的傻子新娘,居然是个男的。
一个女人双眸惊恐道:“一定是阿飒不满意这桩婚事,所以来向他的叔婶儿索命来了!”
“你们看看二桂子他爹他娘他哥哥的死样!浑身都像是被厉鬼的爪子给生生挠死了!”
“二桂子他爹娘糊涂啊!怎么弄个男人来给阿飒配婚!”
“女人根本找不到啊!所以才……”
“那阿飒是不是还在这里?”
此话一出,这群人顿时四处逃散去,回了家关紧房门。
这座院子又安静下来了,昨夜还有狗叫,乱糟糟,那狗现在却躺在血水里,这下这里真的如同荒冢一片了。
是个男人的新娘子走出门槛,煞白的脸色透着些青,如此的不健康,像是一只鬼似的。
桌上的黑猫静静地卧着,忽然睁开眼睛,盯着在院子里走动的新娘子,幽金的瞳孔似藏着冷刀子,锋利阴沉。
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他看看天,看看木门外的村庄,想走出去,却离不开,屋子里的那只黑猫,将他的衣服剥去,侵蚀着他的骨血,使他变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腐朽模样。
这漫长的做鬼岁月里,他好像连自己名字都记不起来了,只知道自己肚子饿,要吃饭,做人时吃了十来年的发霉馒头,做鬼时吃着香灰,是当初那群撬开屋子的人们给他的鬼主人供的,他是没有资格吃的,他连个身份都没有,凭什么受人家供奉?他吃着鬼主人施舍他的那点香灰,食之乏味,空荡荡的的胸口麻木着,他厌倦了,在某一个晚上,他的鬼主人准备享用一桌子的好菜好酒时,他过去掀翻了桌子,说要么你死,要么我死,总之他不愿意再住在这囚困他的坟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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