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百事通!爝火录 卷十九

卷十九

江阴云墟散人李本天根氏着

己丑(一六四九)、大清顺治六年(永明王永历三年、鲁王监国四年)春正月庚申朔

大风,雨雹。


(资料图)

永明王在肇庆,诏群臣免朝贺。鲁王次沙埕。

初二月(辛酉)

南昌故吏科都给事中刘斯■〈土来〉贺正不遵「大清时宪历」,用「明大统历」以辛酉日元旦,朱衣、乌纱北向呼先帝再拜,然后鼓乐前导,率三子入家庙;见者骇愕。被逮,论死(斯■〈土来〉,万历丙辰进士)。

按南昌疑南康之■〈言为〉。盖南康于上年五月初二日为大清兵所破,应遵「时宪历」;若南昌此时尚为金声桓所据,称永历年号行「大统历」,不当有此事也。

初五日(甲子)

李成栋于滇阳峡中白日闲坐,忽见所杀部将杨太甫持刀索命。成栋举弓射之,身随弓去,堕水中;急为捞救,神情惨寂,英勃之气十减五、六。自是,不敢踰梅关;枉道而东,驻军信丰县境。

初十日(己巳)

督师何腾蛟疏奏湖南千里一空,前恢复诸城一旦尽弃;引罪自劾。初,督师据忠贞营塘报,称于十一月二十一日自常德发兵,二十二日恢取益阳。十二月初一日,发兵三路:一取湘潭、一取湘阴、一取衡山,杀衡山令。初二日,过宁乡。初三日巳时,抵湘潭。十一日,直抵长沙。随闻常德、宝庆一带因忠贞兵阑入,皆烧营弃城东走,湖南为之鱼烂。故有是疏。

十二日(辛未)

巡抚堵胤锡在长沙,疏将家口寄入行在,提兵控御上流;帝敕有司治公馆,遣兵部侍郎程峋往卦川迎之。胤锡戒谕从小路入肇;至怀集县,尽被土寇掠杀。朝廷闻报,仅为惋惜,无一人言及追贼者。峋至中途,亦遇害;其家人赴法司诉,系塘官张祥指使(祥,李元胤部将;时忠贞营已溃入粤西,元胤恐峋召之入行在,故杀之也)。

督师何腾蛟檄马进忠由益阳出长沙,期诸将毕会;而亲诣忠贞营,邀李赤心入衡。部下六千人,惧忠贞营掩袭,不获行;止携吏卒三千人往。将至,闻其军已东,即尾之至湘潭;湘潭,空城也,赤心不守而去,腾蛟乃入居之。时大清兵南下,马进忠等败走;侦知何腾蛟在湘潭,遣将徐勇引军入。勇,腾蛟旧部将也;率其卒罗拜,劝腾蛟降。腾蛟大叱,勇遂拥之长沙;绝食七日,乃杀之。

马进忠等奉檄前发,闻督师轻身往衡州,遣宣威伯杨□□追护之;未至,而忠贞兵至湘潭,见空城,亦不守而去。是时北兵乍退,长沙孤悬湖外,城崩三丈;诸帅壁长、湘间者烽火相望,北总徐勇计且不守矣。一日,引轻骑数百出城觇望,径至湘潭;得李绍祖之子密报,知城守无兵,仅督师一人在。遂入城,拥之去。既去,宣威伯始至,城已为北兵所守;急入城,求督师,凡七出七入,不得。最后入至桥,遇伏兵,矢中其项(一作吭);遂自掷桥下死。北兵寻亦大至,马进忠等闻之皆退,滇帅胡一青等亦弃永州而还。凡收复各郡县,俱陷。督师死之日,城内外兵民皆为之举哀。腾蛟夫人及二幼子,俱被杀。

腾蛟所居有神鱼井;井故无鱼也,腾蛟至,鱼忽满井,皆五色。腾蛟死,鱼亦空。

李赤心等走广西,缘道掠衡、永、郴、桂。

忠贞兵溃走灵武、蓝山,由怀集、贺县阑入粤西。沿途肆掠,衡、永皆为蹂躏。

堵胤锡与胡一青守衡州战败,走桂阳。

大清兵破南昌,金声桓、姜曰广投水死。

声桓部将汤执中守进贤门,其偏将汤国柱约降于大清。谭固山因以厚阵佯攻德胜,炮声闻三百里,金、王齐赴之;而奇兵从进贤门梯而上,城遂陷。声桓赴水死(一作池水死),得仁阵获砾死。朱奎光、刘一鹏、郭天才被执,不屈死;姜曰广赴偰家池死。得仁突得胜门三出三入,与谭泰马首再相值;泰不知其为得仁,得仁亦不知其为泰也。初,声桓之主坚壁也,以待广师之援;而吴尊周所草乞师表文,但夸张胜状而不告急。既朝中闻江西危急,始遣李赤心由袁、吉,李成栋出南雄,会南昌;赤心逗留不进、成栋留滞信丰,南昌遂以不救。

南昌被围久,城中升米数金;易子析骸之惨,等于睢阳。自夏及冬,日夜浑战;入春以来,大雨连旬,城砖皆烂。大清兵以西洋镜照城发炮,城垛崩裂。声桓知不能守,使匠斫棺数十,阖门亲属生入棺中,纵火自焚。又怒姜曰广失策,杀其全家,止十五岁一孙逃免。

全鸣时受事,能军善战;无杨国柱私降,南昌不破。先是,声桓病时,使人问死生于八角庙汉将番君梅销之神;笤曰:『死在浮沤』。至是始验。城破二日后,获宋奎光于城西空舍;固山谕之降,不从,被杀。陈芳、黄人龙皆死乱军中;余将不知死状者,大率为人所食也。

二十日(己卯)

永明王以群臣水火甚,令盟于太庙,而党益固不可解。时朝廷臣各树党:从李成栋至者,袁彭年、曹晔、耿献忠、洪天擢、潘曾纬、毛毓祥、李琦,自夸反正功,气凌西人;从广西扈行至者,朱天麟、严起恒、王化澄、晏清、吴贞毓、吴其靁、洪士彭、雷得复、尹三聘、许兆进、张孝起,自矜完发未剃,诋袁、曹等尝事异姓。久之,复分吴、楚两党:主吴者,天麟、孝起、贞毓、化澄及李用揖、堵胤锡、万翔、程源、郭之奇,皆内结马吉翔、外结陈邦傅;主楚者,丁时魁、蒙正发、刘湘客、金堡、袁彭年,皆外结瞿式耜、内结李元胤。彭年等倚元胤为心腹,势张甚;谋攻去吉翔、邦傅,权可独擅。而堡居言路,有锋气;乃疏陈八事,劾庆国公邦傅十可斩,文安侯吉翔、司礼中官庞天寿、大学士起恒、化澄与焉。起恒、化澄乞去,天麟奏留之;堡与时魁等复相继劾起恒、吉翔、天寿无已。太后召天麟,面谕武冈危难,赖吉翔左右;今拟严责堡等。天麟为两解,卒未尝罪言者;而彭年辈怒天麟不已。

孙可望疏至肇庆请封。可望与刘文秀、李定国同辈,一旦自尊,两人不为下。闻肇庆有君,李锦、李成栋等并加封爵;念得朝命加王封,庶可相制。乃议遣使奉表;杨畏知亦素以遵主为言,遂遣畏知及永昌故兵部郎中龚彝赴肇庆进可望表,请封王爵。严起恒、吴贞毓力持不可,朱天麟、王化澄议许之;金堡七疏争,畏知乃曰:『可望欲权出刘、李上耳,今进之上公而卑刘、李侯爵可也』。乃议封可望景国公,赐名朝宗;定国、文秀皆列侯。遣大理卿赵昱为使,加畏知兵部尚书、彝兵部侍郎同行。

可望遣杨可任等六人诣肇庆,献南金二十两、琥珀四块、马四匹,移书求封秦王;书云:『先秦王荡平中土,扫除贪官污吏;十年来,未尝忘忠君爱国之心。不谓李自成犯顺,玉步旋移;孤守滇南,恪遵先志。合移知照,王绳父爵、国继先秦;乞敕重臣会观诏书谨封。己丑年正月十五日,孙可望拜书』。以方幅黄纸书之,不奉朔、不建朔。诏下群臣议,怂恿许封者十之九;独金堡引「祖制无异姓封王」例,力争不可。朝廷重违其言;而宗室议■〈雨上永下〉奏堡把持误国,疏数上。畏知曰:『朱君误矣!给事言是也。给事引祖制以争,使滇知朝廷有人;皇上破例封之,使滇知朝廷恩典,不更感恩乎』?贵阳镇帅皮熊、遵义镇帅王祥皆疏言:『可望名虽向正,事非革心;朝廷毋为所愚』!大学士严起恒、都御史袁彭年亦执不可;李元胤以滇使自陈邦傅所来,亦力阻。

「成仁录」云:李定国,本名如靖:刘文秀,本名若锜。帝从廷臣议,封可望景国公,赐名朝宗;如靖康侯,赐名定国;若锜泰侯,赐名文秀;能奇信候,赐名策勋。

何腾蛟死,滇将赵印选、胡一青、王永祚无所归;乃相谓曰:『吾侪以勤王出滇,国破君亡,依何阁部;今阁部死,军破不可复振。将死封疆乎?则吾无封疆之责;将就降乎?则当时出滇谓何!桂林留守瞿公仁慈好士,盍往归之』!因收残兵得万余,趋桂林;留守大喜,遣使郊迎。但部署不严,所过多行劫掠。

陈邦傅讦金堡官临清,尝降流贼,受其职;且请堡为己监军。朱天麟拟谕讥堡,堡大愤;丁时魁乃鼓言官十六人诣阁诋天麟,至登殿陛大哗,弃官掷印而出。王方坐后殿,与侍臣议事;大惊,两手交战,茶倾于衣,急取还天麟所拟而罢。天麟遂辞位,王慰留再三,不可;陛辞,叩头泣,王亦莅曰:『卿去,余益孤矣』!初,时魁等谓所拟出严起恒意,欲入署殴之。是日起恒不入,而天麟独自承,遂移怒天麟;逐之去,并逐其弟为行人、两子为御史中书者,天麟移居庆远。

初,金堡赴行在,将有所建白。过桂林,示留守;留守令至肇,与刘湘客酌之。疏奏八款,李成栋、陈邦傅、庞天寿、马吉翔皆在所参;湘客削去李、庞而留陈、马。封上,一时丰采赫然;补兵科给事中。成栋未归朝时,邦傅潜通降启,心鄙之;及是,爵位埒,耻与哙等为伍。得堡疏,大喜;成栋子元胤遂与交密,实不知成栋初亦在参中也。时袁彭年掌都察院事、刘湘客以詹事兼副都御史、丁时魁掌吏科、蒙正发户科、堡兵科,终日群聚,国事由其主持;诸不得志者,目为五虎,以元胤为党魁云。吉翔阴鸷,被参略不为意;邦傅愤甚,疏言『堡谓臣无将无兵,滥冒封爵;请即遣堡为臣监纪,观臣十万铁骑』!且言『堡昔知临清,降贼为官;今自湖南来,为北间谍耳』!时阁臣在直者,严起恒、朱天麟;天麟得邦傅疏,抵几大笑曰:『金道隐善骂人,亦被人骂倒耶』(道隐,堡字也)!遂票拟:『金堡「辛苦」何来,朕所未悉。所请监纪,着即会议』!起恒久欲挤天麟而无隙,即以此拟密示时魁;时魁大怒,即约科道两衙门十六人入阁,大噪曰:『堡论邦傅,请监纪,即令监;堡又谕郝永忠,若永忠请其首,亦即与之耶』?遂相与下殿,免冠趋出。帝闻之,大惊;谕诸臣『照旧供职』。天麟亦上疏自陈,即日引退。

时帝恭坐穿堂,召太仆卿马光,追叙五年前永州被难,逃入全州;别后手书谢光,有『先生衣我、食我,后日岁月皆先生生我、成我』句。忽闻时魁等大噪丹墀,共言『强臣箝结言官之口,将来唐末节度可虞、宗周守府再见』!因叫哄而出曰:『我等不做官矣』!将袍带掷弃庭中,小帽叉手,联袂而去。帝两手振索,茶遂倾衣。元胤承彭年之橐钥,权通大内,势逼至尊;十四日,请帝谕旨,谕十六人仍入本衙门办事,前本另发票拟,阁臣朱天麟即日放还田里。诸臣以为丰裁矫矫,中兴朝政第一美举也。

刘士桢归匿龙泉,吉安守索之急,捕其子肇谦、肇颐、肇岳,肇颐拷死;士桢绝粒卒。

清江故吏部右侍郎熊化因有司趋迫,出见;作绝命词,投脑子茶中饮之不死,遂自缢。

鲁王以张肯堂为东阁大学士。

大清兵再平江州,星子吴江返南康为拒湖计,结垒开先寺。已败走都昌,得镇将张士彦、标将王才溃兵二百人部勒之,冀复举。才投降于大清兵,执江以献。解赴江南,高冠长佩,叱咤自若;论斩。

金声桓死,诸军尽散;独张自盛众数万走闽。揭重熙入其军,约广信曹天镐并进;自盛掠邵武战败□被执,重熙走依大镐。

自盛,本王得仁裨将。得仁败殁,自盛亡入山,与洪国玉、曹太镐、李安民收召散卒及群盗图恢复,众踰万人,名曰「四营」;揭重熙、傅鼎铨等皆依之。

二十六日(乙酉)

永明王闻何腾蛟之变,哀悼;赐祭者九。

湘潭报至,行在大震;帝辍朝哀临,予腾蛟祭九坛。

王化澄贪鄙无物望,为丁时魁等所攻,碎冠服辞去。

二十八日(丁亥)

召何吾驺,黄士俊入。

化澄既去,帝乃召吾驺、士俊。初,吾驺自闽逃回。成栋破广州,即薙发降,与成栋相得相欢;令修「粤东志」,阿谀成栋,为粤人所嗤。元胤素执礼门下,故力荐起,资固在士俊前;及至,遂为首辅。物议不平,行人司方祚亨、太仆寺丞张尚、都察院经历林有声相继伏阙极诋之;皆夺职。

二月庚寅朔

江西宗室由■〈木艺〉入阁办事,李成栋杀之。由■〈木艺〉,壬午乡举,教谕广东。丙戌,闽省乡试同考官,受绍武侍读。至是,入阁;成栋命锦衣卫捕系,瘐死狱中。

大清延绥总兵沈朝华驻兵黄河遏绝姜瓖,延绥巡抚王志更檄延安参将王永强协防清水营及黄甫川诸路。会神木高家堡田秉德、张秀昌等又拥旧将高有才,郭毓奇而府谷兵应之,永强乃率兵驰一日夜,突入榆林,屯凯歌楼下,声言姜瓖分兵过河,己将归守延安。朝华闻其有异志,从径路袭之;至神水隘口,为永强所擒。有才又已驰檄榆林,云大兵且至榆林,遂下志死之。

王永强自立为延绥大元帅,召鱼河故将平德为山西总兵,出攻平阳;而留裨将谢汝得为延绥总兵,守延绥。高有才亦据神水,各自署官,不相统摄。永强勒兵至延安,有才亦出富平,于是关中大震(永强,吴堡人;有才,安定人)。

二十六日(乙卯)

李成栋兵败于信丰,堕水死。

先是,江西警报迭至,成栋急欲率帅赴援;而麾下各镇恋粤东繁富,不肯出兵。成栋独以其属行,且愧且忿,又恣睢杀戮,人不敢近;驻兵信丰。而南昌已破、金王俱殁;赣势愈壮。大清兵自南昌泝流援赣,直趋信丰;诸将争欲拔营归,成栋不可。会久雨,成栋坐城楼上召诸将议事,则去者已大半。夜半,闻鼓噪声,或传敌兵、或曰民变。成栋知莫能御,慷慨欷歔,命巨觥痛饮,誓死城上;左右挽之上马渡河,河水涨、马力竭、又已大醉,中流人马俱沉。三日后,人见有擐甲抱鞍植立水中者,始知成栋死。中军杜永和等挈其印先归,余将俱全军而还。成栋出师南下,四更时,先发火器手三百,责付曰:『如前遇敌,尽发火炮,我为后应;不,尔竟前走』!至黎明,杳无炮声;众皆曰:『火器军往矣,吾当拔营前进』。披甲上马。言未毕,大清兵突至,满营溃乱。盖先发炮手前遇大清兵,甫欲举火,忽大雨倾盆,炮声不发;三百人斫杀无遗,故尔寂无。成栋营后即急流山涧;成栋被甲未完,乘一跛马渡涧,遂溺水死涧中。

兵部尚书张调鼎、监军道姚生文俱死于乱兵。

何腾蛟参军甘永归隐于安福之怀溪山,邑令捕而杀之。

三月庚申朔

大清兵破宁德。

初七日(丙寅)

信丰、南昌同时报至,举朝震惊。李元胤入见帝,帝对之大哭。封元胤南阳伯,挂车骑将军印;元胤力辞,仍以锦衣卫提督禁旅。

李成栋妻妾四十八房,元胤悉勒死于广州署中。

杜永和等回广州,帝手敕遣戎政侍郎刘远生慰劳之;以远生为诸将同乡,素与相信,欲因是用之总督军务。北至广州,永和已重贿诸将,共推为「留后」;居然坐军府,开印行总督事矣。永和虽称总督,诸将实不用命;惟贿是求,不复有出岭之意。

给事中金堡等不欲何吾驺为首辅,召瞿式耜入直,以文渊阁印畀之;式耜终不入。

何吾驺与司礼监夏国祥交通,金堡疏参之;遂引疾去。黄士俊为首辅,同严起恒入直。起恒每事持平,不慊五人意;又与庞天寿、马吉翔皆从龙共事久,时魁等辄指为邪党,起恒亦不以为意。

十五日(甲戌)

大清兵陷衡州。

姜瓖部将姜建勋从静乐西下取汾,从汾而上将攻太原。遇大清端重王于赤桥,大战而败,保晋祠堡;水草乏绝,以数十骑突围出。追兵及之,建勋自经死,余众溃散。所得汾州诸县复失,惟大谷不下。瓖部将牛化麟据保德,被围数月,士卒杀之以降。

永明王以杜永和为兵部尚书,总督两广;敕南阳侯李元胤保扈行畿。封杨大福为安乐伯、罗成耀为宜城伯、马宝为安完伯,四路援剿。又加都督车任重宫保,镇守潮、惠;总兵张世新、张祥等各行分汛:命收海上四姓余贼,训练水师。封新会土镇王兴为高明伯,招集义旅(兴,身材短小,相传所谓「绣花针」者也)。又加总统林时望为勇毅将军。

二十一日(庚辰)

大清兵取永州。

王永强渡河攻蒲州,拔之;复渡河至美原、河曲。大清巡抚黄尔信遣使走汉中,求救于平西王吴三桂及固山李某;各以兵出栈道,疾趋三原,大战于美原。永强大败,奔石浦川自缢死。

永明王复召朱天麟;天麟不至,拜疏曰:『今国势累卵,路人皆知;而建言者绝不问。琐屑一人一事,掉头而争曰:「我遗直也」。今而后,请勿以四方无利害者执为极重大事,而独使主上忧社稷』。其意亦为金堡等发也。

郑成功遣施琅、杨才、黄廷、柯宸枢等攻漳浦;大清守将王起凤降,授铁骑镇,寻改正兵镇。

夏四月己丑朔

帝御经筵。初,留守瞿式耜请开经筵,荐詹事刘湘客为讲官。至是,加副都御史衔,与詹事黄奇遇同入直进讲。然袁彭年、丁时魁等每有建议,必决于湘客而后行。彭年所持者,正名器、慎纪纲,其实祗争体统、重资格而已。湘客好言典制,然其所习皆先朝陋规也。湘客本诸生,田荐举起家,受知于留守;初编修兼御史、继以詹事兼副都,亦随彭年等以资格绳人,人益不服。时魁颇招权,刚狠有气习,同辈亦不善其所为。蒙正发惟依附诸公,听其指使。独金堡遇事敢言,素负清直。然性溪刻,不近人情;笔锋甚锐,人颇惮之。彭年先朝给谏,有名誉;既降北,物望大减。及为总宪,核资俸、清冒滥,不少宽假;怨者尤众。自恃有同谋反正功,常争论于帝前,语不逊;帝责以君臣之义,彭年曰:『使去年此日惠国以铁骑鼓行而西,此日君臣之义安在』!闻者咋舌,帝心不善此五人。

郑成功抵诏安,屯分水关,令黄廷、柯宸枢守盘陀岭;大清兵攻之,宸枢战死。

十三日(辛丑)

永明王封王祥忠国公。

命祥与匡国公皮熊同防滇寇。

金堡等既连逐三相,益横;每阑入阁中,授阁臣以意指。王不得已,建文华殿于正殿旁,令阁臣侍坐拟旨以避之。而堡犹负强直声,连劾兵部侍郎万翔、程源、礼部侍郎郭之奇、户部尚书吴贞毓;贞毓等欲排去之,畏李元胤为援,不敢发。

德化王慈烨踞将军寨,攻拔大田,破龙溪,攻顺昌、将乐等县。时福建尽失,惟漳、延、汀三府界连江西,而延平所属皆处万山中;大清兵既旋,诸邑遂拥王立之。

大清兵破福安;鲁大学士刘中藻冠带坐堂上,为文自祭,吞金屑死。

中藻守福安,大清兵前后来攻,所杀数千人。大清兵乃傅城十里掘壕树栅,中藻不得出战;食尽,吞金死。部将董世尚等同死者数百人。

二十五日(癸丑)

大清兵陷郴州。时李赤心分布各营屯驻郴州及诸属县,一闻大清兵至,不暇返顾,望风奔窜。大清兵追之,至龙虎关而返。

高有才遁至府谷,据城自固。大清兵屯于保德,保德与府谷夹河而城;府谷城险峻,据高临下,大清兵数渡河仰而攻之,弗克。保德地卑,有才以巨炮击之,大清兵多死。

兵部右侍郎刘季矿,同升子也;从父起义。丙戌,任翰林院待诏;后至广西,历至今官。戊子五月,统兵至酃县,逐大清所置官而居之。已而众散,还行在。寻出,有群盗来就抚,季矿统之;至乐昌,四出剽掠。禁之不止,反为所杀。

遵义镇将王祥纵兵四出,假贸易银布给军为名,烦扰黔民;皮熊惩其尤者一、二。祥忿甚,率三十六镇攻围贵阳两月;熊撤清浪镇兵入援,至油柞关大战,擒杀祥兵十万。乘胜踰乌江索战;易视祥兵,日事饮博。祥侦其懈怠,设伏举火,亦歼熊兵数万于江中:两家精锐尽丧。

大清兵破永兴,都督佥事掌锦衣卫事堵孙正巷战力竭,死东郭门;年二十四(孙正,字寅叔,胤锡从子)。

帝在行宫供奉清简,侍女寥寥,俱幼蠢、荆布。内侍夏国祥以六十金于广城买一歌姬以进;姬名青娥,发方覆额,不一月溺死池中。肇庆行宫湫隘,与高要县学并峙;中隔一池,乃覆土填其半。每日下午,帝偕庞天寿等骑射其中;三宫从侧楼视帝中的,以为笑乐。帝及三宫供膳,日限二十四金,凡有赏赉亦在数中;有报捷、面恩奏毕,帝必左顾曰:『赏银十两与他』!司礼吴国泰、夏国祥等皆备膳者,深以值日为苦。大司礼庞天寿养御营兵十营,每营正总兵一人、副总兵二人、参将四人、官□二人、小卒一人,十营共百人;皆天寿出资给饷,以备视朝日仪卫拥护。

五月己未朔

德庆将领杨弘远不戒军士,有陕西人董姓伯爵者出镇罗定州道经德庆,以弘远状上闻;奉敕剿之。董发炮击杨战舰三百艘,尽杀乱兵;弘远伏诛。

初四日(壬戌)

忠贞营溃兵流入梧州劫杀,城中官民一空。傅称忠贞营在长沙被北兵冲散,督师不知所在,其侄寅叔已杀死于长沙东门;其子永兹避难同来,溃兵十万求安插地。有数骑至行在,口陈高必正在梧州候旨,不具疏也。

按长沙素为北总兵徐勇所守,何、堵及忠贞皆未之入,寅叔战死于永兴东郭门。其云「忠贞在长沙被北兵冲散,寅叔死长沙东门」,皆误也。

姜瓖以母老,坚守大同不出;大清兵为长围以困之。经半载,城中粮尽,人相食;部卒遂杀□以献。刘迁败走,入黑山堡自缢死。

袁彭年丁艰去任。彭年,初为给事中;吴其靁特疏参,帝不问。有张述载者,泾县人,原任江西泸溪知县;以节义自命。至行在久不得官,谓彭年辈抑之也,遂伏阙疏彭年罪;或云司礼监夏国祥使之。国祥,弘光时老珰;入粤新用事,能探知帝意。与述载同乡,故有是疏。彭年自是气少沮;久之,生母死,不欲守制,宣言于众曰:『吾家受国恩深重,奕世科名;更受天地恩宏大,代产异才。吾今享年远过先人,天正不欲置我于无用之地;胡可苦守三年,虚度岁月耶』!同党以为国尔忘家,中兴可望;李元胤为疏请夺情,不允。马太后甚恶之,宣查丁艰不守,是何朝祖制?彭年又腼颜月余,挟重赀寓佛山镇。

彭年,为袁中郎子。中郎有二妾,生彭年者弗爱;中郎殁,未几彭年迎生母意,以父别妾厚价鬻于刘涎,覆没辽东。彭年为诸生时,召箕仙;中郎降箕,彭年默祷,示家中人不知事。箕大书曰:『刘綖事,我最恨』!彭年惊跪,因问终身;曰:『乱世功名,要他何用』!此万历戊、己年事也。佛山生员李戊妾,拥资数万;彭年督学广州时掖其嗣。戊子反正后,招彭年主其家焉(江陵黄云安)。

杨展与王祥有隙,遣子璟新攻之;璟新先袭杀马应试,与祥战,败归。李干德利展富,说袁韫及武大定杀展,分其赀,据嘉定;范文光恶之,遂入山不视事。樊一蘅诮干德,诸镇亦皆愤恨有离心。

展虽与袁、武合而不绝占春,时通问,馈以银米。袁、武有所求,顾不甚遂,因恨展。既韬徙屯犍为,展以生辰往犍为称寿;干德因说韬杀展而分其赀。

礼部尚书吴璟见咨入贡生皆市侩下材、目不识丁者,挂冠朝门而去。

遣严起恒、刘湘客安辑忠贞营;至梧州,而李赤心等已走宾、横二州。

帝以湘客陕产,忠贞营俱秦人,特饬湘客偕起恒往谕。十三日至梧,溃兵已于

初十日流入浔州;城中空无一人。堵胤锡至梧州。初,李赤心等至广西龙虎关,守将曹志建恶其淫掠,并恶胤锡;胤锡不知也。或说志建:胤锡将召忠贞营图古建。志建夜发兵围胤锡,杀从卒千余人;胤锡及子逃入富川猺洞。志建索之急,猺洞送胤锡于监军佥事何图复,间关达梧州。

胤锡追忠贞溃兵不及,从镇峡关入(镇峡关即龙虎关);宗室谋型在守关保昌侯曹志建营,谓志建曰:『此必忠贞欲入关,堵前导,将谋为内应耳』!曹信之。

又谓堵曰:『志建甚疑公,何不走』!堵不谓然,解甲安寝。志建发兵围之,尽歼其众;堵父子逸出(志建字光宇,鄞人;世袭沧州卫。北兵入京,阖门死难者九十三人。至是为镇将,封保昌伯;有众数万)。

刘湘客载堵胤锡归行在。

湘客在梧,徘徊江上;见府江上流破舟中坐一人,蓬头跣足,顺流而下,自言『吾乃忠贞营主帅堵阁部也』。湘客挽舟细询,始知长沙之败;与之易舟并下。

二十九日(丁亥)

焦、滇兵哄杀守道王奕昌,瞿式耜檄焦琏斩其部将赵兴。琏既受知留守,再保桂林,遂以桂为老营;滇帅久在督师标下,每赴援入桂,与琏兵有主客之分,多不和。已而,移琏驻平乐、阳朔。去年冬,湖南溃,滇帅赵印选、胡一青弃(〔□〕)州,率其兵奔入平乐:又与琏兵争平乐。琏部将赵兴治兵相攻,兴败;滇兵追至朔阳,遇奕昌杀之。留守引罪自劾,请恤奕昌;檄琏斩兴以谢滇,而移滇老营驻桂林。滇兵自是益骄,不可用矣。兴死不以罪,粤人惜之。

御史毛毓祥封入封奏,杂「年家眷弟」名帖;帝笑而还之。毓祥自陈愚惫,解官去。

六月己巳朔

大清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一作懋绪)出鄱阳、踰梅岭入广东,定南王孔有德渡洞庭、溯牂牁入广西。

永明王以万年策为兵部尚书,总督湖北军务;毛寿敦为兵部右侍郎,监督勋镇军马。时何腾蛟既殁、堵胤锡又入广西,诸军无所统,故命二人。

寿敦,公定人;前御史毛羽建子。雅好读书,有谋略,能耐劳苦,楚奇材也。瞿式耜疏荐监督襄国王进才、鄂国马进才两路军务。

擢张同敞兵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总督诸路军务。同敞有文武才,援笔数千言立就。受知瞿式耜,执贽为弟子;式耜荐之。

同敞健瘦而髯,意气慷慨。年四十,无嗣;丧妻不再娶,萧然一榻而已。式耜疏荐寿敦、同敞,诸大帅以留守所举为得人。

吕大器至思南,得疾;次都匀,卒。

十二日(丙寅)

帝命留守瞿式耜兼督江、楚各省兵马。时何、李败殁,永州兵亦退。式耜请以兵科给事中吴其靁监各营军再出;疏云:『岁月稍暇,财赋优裕,用心尽力修内治以自固、严外备以自强;且积弊之后,易致中兴也』。式耜每慨人才凋零殆尽,凡趼足而至者非怀忠抱义之人,亦乱世取功名之士。人之岁月、精神不用之于正,则用之于邪;安可驱为他人用!故一材艺之士,靡不收罗幕府。时人咸以桂林为稷下。

惠国李成栋丧至自岭北,元胤回广州治丧;帝赐祭九坛。事毕,诏元胤赴行在。时惠国旧部曲董方策、杨大甫等各据一郡;大甫尤骄悍不法。至是入觐,元胤邀饮其宅,即席上称诏斩之。

按杨大甫至是始诛,益知李成栋手刃大甫及成栋于滇阳峡中见大甫索命之说皆谬矣。

方以智至行在参机密,见涣发丝纶不达城外,托修道入山去。

以智弃妻子入山为道士,自号浮生;有人勾漏、星岩、罗浮、南华诸处见之。

按侯方域与密之书:密之归里上高座寺为僧,号无可。

以宝丰伯罗成耀镇守韶州。自成栋殁后,庾关不守。闻北帅有窥粤意,粤督杜永和请成耀出镇韶州;帝从之。永和邀贿万余金,许割南、韶二府属之。时海道薛宫出巡未回,有谋其缺者;薛竟补南韶道,与成耀同行。

琼州叛黎马蹬根结党林冲霄、黄敬纯等谋据定安,拥上流以窥郡城。定安诸生王昌言(字纶如)所居龙梅,当黎贼出没之冲;念龙梅不守,定安随之而陷,乃散家财、纠壮士为捍御计。贼知有备,不敢越龙梅尺寸。越数月,贼乘间率兵数万至,昌言挈死士先登陷阵,多所斩获;既而参将张某遇伏,师溃。昌言单骑驰救,手刃数人;毒矢雨发,不能支,遂死。邑人私谥曰「惠愍先生」。

鲁王定西侯张名振复健跳所。

秋七月戊午朔

帝遣使封郑成功为广平公。

曹志建迁怒何图复,诱杀之;阖门俱尽。

图复家近猺洞,资财富厚;素能抚集猺人。与志建战,败殁。图复二子走入猺洞,志建之锐卒亦尽。后北兵横行,遂无与抗者。志建每言及此,深自悔恨,誓杀朱谋型。

建昌孔彻元误闻瑞昌七邑奉靖武遗宗,彻元大喜;入城,杀大清所置令刘时俊。已而各邑寂然,同党恐祸及,执彻元以献,论死;兵卒尽散。

十九日(丙子)

鲁王封王朝先为平西伯。朝先徇边海至奉化之鹿颈,四阅月而集兵数千,边海为之出赋。

闽中州县尽陷,郑彩弃监国而去;张名振、阮进追监国于沙埕,扈至南田,以健跳所处之。时从亡者,大学士沈宸荃、刘沂春、礼部尚书吴锺峦、兵部尚书李向中、侍郎孙延龄、左副都御史某、兵部职方司郎中朱养时、户部主事林瑛;每日朝于水殿。而锺峦飘泊所至,试其士之秀者为博士弟子员,率之进见;襕衫巾绦,拜起秩如。监国命为使使山寨拜官。

八月朔戊子朔

焦琏部将刘起蛟轻兵出全州,败绩;琏按军法斩之。先是,留守瞿式耜闻北兵渐近,檄赵印选出全州,檄杨国栋、焦琏分兵堵截开州、海阳坪间。琏卧病阳朔,不即行;其部将张明刚、刘起蛟奋勇争行,疾趋兴安而败。留守疏言:『起蛟贪功致败,法所不容。但今兵骄将悍,时起蛟身先士卒、一往不顾,其忠义之气有足嘉者;请以其子袭职』。从之。

按留守所统焦军最弱,敌至辄大创之;何以致此?盖部将皆真将军也。自白贵战死,赵兴、刘起蛟以细过诛,而焦军遂以不振。嗟乎!坏汝万里长城,岂独宣国之过哉!

初五日(壬辰)

鲁世子生。

十五日(壬寅)

堵胤锡至肇庆;阁臣严起恒旧荐主也,为言于帝。明日召对,询问方略;帝极荷赖之。

帝以张述载为御史。

十六日(癸卯)

鲁王授王翊河南道御史、王江户部主事;左都御史某言:『浙东诸营,文则自称都御史,武则自称将军、都督,未有三品以下者;主上嘉其慕义,亦遂因而命之。惟王翊不自振大,仅授御史;在承平固为显要,而非论于今日。诸营小者不及百人,大亦不过王翊一部;今品级悬殊,以之相临,恐为未便』!大学士刘沂春、礼部吴锺峦皆以为然,定西侯张名振持之不下。初,诸营迎表皆因名振以达,独翊不关名振;名振不乐。曰:『候王翊来,为上言之』。

永明王遣使以蜡丸封吴三桂为汉中王;不报命。

堵胤锡结欢于马吉翔,而吉翔与李元胤、袁彭年皆专柄,各树党。胤锡乃激李赤心等东来,与元胤为难;移书瞿式耜欲间元胤,托言王有密敕,令己与式耜像素胤。天颜不悦;元胤党丁时魁、金堡又论其丧帅失地,乃令总统兵马,移驻梧州。

元胤知胤锡之谋,大言曰:『我辈做鞑子时,渠不来复广东;今反正后,乃来争广东乎?且皇上在此,他来何为』!胤锡计沮。忠贞兵于怀集、贺县、富川一带劫杀甚惨;及入浔州,陈邦傅献女于高必正,怂恿必正提兵入桂。瞿式耜知之,疏请以粤西全省钱粮分给诸勋,使毋侵扰;邦傅计不行。胤锡移书式耜云:『上有密敕:东人握君掌中,一朝不戒,生劫入舟,朕不复有中原之望。惟卿与瞿先生图之』!式耜大惊,谓此决非帝意;乃历书四年朝政并诸勋臣邪正始末,与胤锡别白言之:『毋挑东激西,以兴同室斗』。帝闻之,特发手敕,取胤锡原书并所奉密敕,务欲穷治其事。式耜恐别生事端,以业付水火为对;力解释之,乃罢。胤锡初恃吉翔援入朝,即拟辅政;及是,帝大不悦,楚人怨之尤深,遂不见用。

时横州徐彪、郁林州梁士奕各聚兵据境,陈邦傅不能制。因忠贞兵至,思借之以为重;乃与忠贞盟结为婚姻,以讨彪等并倾东勋也。

行在闻赤心东来,声言清君侧之恶;举朝震恐。

堵胤锡待命行在请饷,疏凡五上;阁臣又为特请,批发学道李绮纳秀银三千两充招集募资。已■〈扌舁〉至寓,复为李元胤攫去。二十四日陛辞,帝曰:『卿将何往』?对曰:『陆行无马、水行无舟,有视师之名、无犒军之费;臣决不敢逍遥河上,贻外人指摘。惟有扩清四海,以申此意。万不得当,捐此身以报皇上耳』!帝甚悯之,乃撤御前龙旗二,以壮行色。胤锡叩谢,含泪而出。

钦州知府许启洪自外至,有马七匹、弟一、仆二;锡胤欲资之以行,为之题请,加督抚衔,赐尚方剑,镇守粤西。太仆卿马光寓与户科蒙正发封衔数被凌侮,急求外转;为之题授衡永巡抚,御笔增入「宝庆」,亦赐尚方剑,便宜行事。四川人赵昱原任无锡令,自贵州来,任兵部郎中,深慨朝事不可为,欲挂冠;为之题授川贵总督、尚方剑到任自铸,敕命即日颁给。二十七日,三人陛辞而出,锡胤与之偕行。

赵昱字浴庵,安县人(「无锡县志」)。

堵胤锡矫永明王命,改封孙可望为平辽王。初,胤锡曾赐空敕,得便宜行事;赵昱乃就与谋。胤锡以李赤心等不足恃,欲遥结可望为强授;矫王命,易敕书以往。金堡面责胤锡昵赤心与可望所遣使,胤锡为之气慑。

滇贼请封者,正使杨畏知、副使龚彝而外,孙可望差焦光启、李定国差潘世荣护送两使,不见朝也。自正月入肇,尽八月始离行在。胤锡知朝议不允滇请,阴欲结滇;约二弁至七里岩,设席舟中,歃血与盟。次日,请朝士饮;堡遂面诘胤锡曰:『滇与忠贞,皆国仇也;厥罪滔天!公大臣,偏欲与此辈结交,何意』?胤锡失色,徐曰:『某辛苦万状;如君言,全无功劳矣』!堡曰:『劳则有耳,功则谓何』?二弁亦在壁间,尽闻堡语。胤锡大恨,数日遂引疾去,次于梧州。赵昱过梧,窃闻二弁,知堡语,不敢行;知胤锡有空头敕,乃就胤锡谋矫诏封平辽王,换敕印以往。

九月丁巳朔

永明王赠何腾蛟中湘王,谥「忠烈」;官其子文瑞佥都御史。

赠李成栋宁夏王,谥「忠武」;赠金声桓豫章王,谥「忠烈」。

初五日(辛酉)

太监秦宗文自湖南返,过桂林;言大清辰常总兵马蛟麟有归国心。瞿式耜疏请敕印,命宗文往招之;蛟麟但修书报命而已。

定安陷,王昌言妻陈氏被执;以计脱其孤懋曾,骂贼死。

孙可望遣白文选攻遵义,王祥自刎死;降其卒二十余万,尽得遵义。宝庆张先璧、马进忠皆归于可望,势益强。

王祥招乌合之众六、七万,分三十六镇,与滇兵战于乌江河,大溃。祥乃裹其文绣、珠玉、金宝作竹夹三千背,使牙将负之前驱;众心尽解,多送款可望。可望掩击之,祥夜走;牙将尽劫其赀而去。比晓,妻子皆散失,从者仅百余骑;追者至,祥率死士数十人短兵接战,创重自刎死。可望遂下遵义。宝庆驻镇张先璧等由湖南入黔,皆归可望;地与粤西相接。

初九日(乙丑)

监军毛寿敦赴楚,路经柳、庆,为陈邦傅标下曾海虎劫掠一空;瞿式耜飞檄地方严缉贼首,追取敕书并鄂国营诸诰敕印信,立提海虎置之法,远近称快。

粤督杜永和入朝,粤人黄奇遇、郭之奇以小忿争直永和前,为永和所嗤;朝士耻之。

大清定南王孔有德至衡州。马蛟麟先期攻道州,永国公曹志建与战而败,遂出白金二十余万置营中,令有能斩一级者赏银一锭;军士争先赴敌,殊死奋击,蛟麟大败,斩首无算,遣人献捷行在。

鲁王健跳所饥,阮进恃昔日保舟山之功,以百艘泊舟山告急;黄斌卿不应,亦不使人至健跳所存问官守:进遂与斌卿有隙。

冬十月丙戌朔

二十七日(壬子)

马进忠复武冈州;胡一青进屯东安,直逼永州;牛万才、张光翠兵过宝庆:军声复振。

赐吕大器谥「文肃」。

十一月丙辰朔

堵胤锡至浔州,自恨发病。

胤锡至浔,其子正孙已死,只身无伴。有史其文家眷一妻、二妾、一子,向依同乡潘曾纬;曾纬甚苦之,以赠胤锡,胤锡委禽于天宁寺后殿。本以愤懑不平之怀,复中酒色,不两月而殂。

按钱邦芑「堵文襄公传」云:『公侄正明,原名孙正;已丑四月清兵袭永兴,正明统兵力战死,诸眷属皆遇害。公子世明,原名孙骥;□公军中任监军御史。公于十一月卒于浔州舟中;遣世明賷遣奏赴行在,病卒于广东阳山道中』。「谈往」云:『公侄名寅叔,之白子;公子名正孙』。再考「何堵事略」:『公宜兴人,螟蛉子锡山堵之白;之白后生子名寅掉。寅掉即寅叔之讹;为公之弟,非侄也』。「邦芑传」云:『族人立寅掉之子景原为公嗣』。帝闻胤锡卒,涕泣减膳,辍朝五日;赐祭九坛。

初四日(己未)

王进才、刘之良复靖州,曹志建复永兴、耒阳。

留守瞿式耜疏报湖南情形,言『北兵已抵长沙。据胡一音与赵印选书有云:北来者,其帅为定南王孔有德,实抵衡州;一面发兵往宝庆,一面大队来永州』。是时王永祚、张明纲已围永五月,其将李东斗坚守不下;有德命辰常镇帅马蛟麟援永。

大清兵至曲沃,李建泰迎战被擒;伏诛。

建泰降贼、降清,俱为相。姜瓖起兵,又召为相;瓖败,建泰逃归。有妾五十人,建泰语之曰:『吾今必死,汝辈有一人肯从吾死者乎』?众妾皆掩面而笑,相谓曰:『渠固应死,吾等为何』?建泰寻被诛。

大清兵围都昌,裨将邵某私款于大清兵,城遂陷。余应桂与子诸生显临同被执死,帅师亦死之。师同应桂守城北,帅令两生招师;师欲手刃两生,两生急窜去。城破被执,解送南昌;饮食歌笑如平时,死尤慷慨云。

十七日(壬申)

大清兵围健跳所,鲁王荡卤伯阮进率其楼舡数百至,金鼓震天;大清兵解围去。

山海久不得宁,北人有谋者曰:『此皆失职人所致。若招抚而官之,无有不愿解甲者矣』。会稽人严我公知之,伪为告身、银印,曰:『请自隗始』!遂裨以都御史,招抚山海诸寨;湖州柏襄甫、会稽颜虎臣皆降。我公将渡海,发使者入四明山;王翊前营黄中道曰:『严我公动摇山海,宁可使之达行在哉』!烹其使,分羹各营曰:『敢受招抚者视此』!我公踉跄遁。

二十一日(丙子)

鲁王平西伯王朝先谋杀黄斌卿。斌卿喜收海盗资其劫掠;标将王大振善劫,获番舶数万,悉以献斌卿。斌卿不厌,大振无以应之,逃匿朝先营;诳告斌卿逆状。朝先上疏请讨之,鲁王命阮进同剿;斌卿遣陆伟、朱玖迎战辄败,求救于安昌王恭■〈木岛〉。大学士张肯堂上章代理,议和于诸营曰:『彼此皆王臣,兵毋得妄动,候旨处分』!九月十四日,胥会于海上;初皆安堵,已而伟、玖背约出洋,阮进疑斌卿逃叛,纵兵大掠。朝先旗鼓尹明斫斌卿沉海,二女从死(阮进,本张名振舵工,拔为营将;有勇名,获封伯爵。朝先经营数年,深结之,为杀斌卿地)。

按斌卿杀人全家多矣,独朝先跳免,卒杀斌卿;天之报施无丝毫或失。其将佐皆逃,而朱玖者不得明着其死,吾独有恨!

大清兵攻大田,德化王慈烨被执;兵部尚书罗南生降。

十二月乙酉朔

鲁王驻舟山,以参将府作行宫。晋张肯堂、吴锺峦、李向中俱太子太保,朱永佑吏部左侍郎掌铨政,张煌言兵部右侍郎,孙延龄户部尚书,徐孚远祭酒兼右都御史,陈九征太常寺卿,杨玑钦天监丞,马星太仆寺少卿,任光裕大理寺卿,傅启芳太仆寺丞,李开国职方司主事,杨鼎臣文选司主事。

晋定西侯张名振太傅,平西伯王朝先、振威伯涂登华俱太子太保,荡卤伯阮进太子太傅,进侄阮骏英义将军,阮美、阮骅俱左右都督;其余文武各官俱升擢有差。

向中,号立斋,庚辰进士;湖广人。永佑,字问玄,甲戌进士;松江人。

鲁王自丙戌入海以后,止舟山陆处二年;余则以海岛为金汤、舟楫为宫殿。海舶苦水,扈从者晨沐不过一盏;舱仅周身,穴而下,仍复盖之。监国舟稍大,名河艍;其顶即为朝房,诸臣议事在焉。落日狂涛,君臣相对;乱礁穷岛,衣冠聚谋:虽金鳌橘火、零丁瓢絮,未罄其形容也。

十二日(丙申)

王永祚等久围永州,守将李东斗坚守五月,食尽兵疲,不肯下。大清兵赴救,胡一青率众迎战,大败。张同敞驰至全州,檄杨国栋兵策应;乃解去。同敞意气慷慨,知兵有胆。每出师,辄跃马为诸将先;或败奔,同敞危坐不去,诸将复还战,或取胜:军中以是服同敞。

一青兵方薄城下,北兵衔枚疾走,绕出永州河外;一青不设备,遂大败。是夜

,复被劫营;滇将普明全军俱殁。报至,同敞驰赴全州,檄武陵侯杨国栋驻全策应。全州为粤西门户,危如累卵;北兵既解永围不敢深入者,以有曹志建屯兵龙虎关为衡、永之左路,马进忠屯兵瓜里为武、宝之右路,两相犄角也。至除夜,北兵自江西来者踰梅岭,破南雄;粤东门户已失,粤西亦勉强支持而已。

胡一青既败,逃入山谷;百姓素恨滇兵掳掠,争欲缚献定南王。惟焦琏部将张明纲全师而还。留守瞿式耜顿足曰:『吾蓄锐两年,一朝奔溃!岂天不祚明耶』?自是,粤西门户危于累卵矣。

十五日(己亥)

帝御文华殿亲政。

大清耿、尚二王驻师吉安府,命赣州守将高进库为向导之枯树,举火焚之;引师屯中寨。将柯某以六骑逐明兵四百余人;谓进库曰:『南雄即日可取也』。进库谓柯曰:『南雄破,当寿我四千金』!柯不应,止兵不进。

大清兵在中寨,行在震恐;命罗成耀戍南雄府。成耀畏懦,止韶州不肯前。

有僧湛微自日本来为鲁王荡卤伯阮进述请兵不发之故;且言『金帛不足以动之;诚以普陀山慈圣太后,所赐藏经为贽,则兵必发矣』。进与张名振上疏;监国以澄波将军阮美为使,亲饯送之。美与湛微至长崎,凡商舶至其国,例发小舟讥出入,名曰「班舶」;阮美喻以梵策乞师,其王闻之大喜。已而知舡中有湛微者在,大骇。盖长崎岛有三寺:一曰南京寺,中国北僧居之;一曰福州寺,中国闽僧居之;一曰日本寺,本国僧居之。南京寺住持名如定,颇通文墨,国人重之;湛微拜其位下。湛微所能,远不及如定;而狡狯多变。乃至一岛名脓泉者,其岛中无中国人往来,不辨诗、字之好丑;湛微遂妄自尊大,恶札村谣,自署「金狮子尊者」。流传至东京,大将军见之曰:『此必西洋人之为天主教者潜入吾国』!急捕之;以其为江西僧,逐之过海。日本素不杀大唐僧,有犯法止于逐;若再至,则戮及同舟。湛微此举,不过欲以藏经自结于日本耳。阮美于是始知为其所卖,遂载经而返。

按日本自宽永享国三十余年,母后承之;其子复辟,改元义明。承平日久,其人多好诗书、法帖、名画、古奇器、「二十一史」、「十三经」,向直千金者捆载既多,不过一、二百金;故老不见兵革之事,本国且忘兵备,岂能渡海为中国救援乎?即无西洋疑误,亦未必能行也。

二十四日(戊申)

永明王开科取士,取中刘■〈艹洍〉八人,俱授庶吉士。

时史馆乏员,诰敕多出中书;帝欲归其职于翰林。内阁黄士俊、严起恒请考选,留守瞿式耜疏荐部属某某等堪备馆职;帝意特重科名,于是礼臣黄奇遇议仿唐、宋开科取士。有诏:『廷臣三品以上各举所知、卿二等自举其属,汇送吏部;敕冢臣晏清会同礼、詹、翰诸臣严加考核,取及格者若干名。其一榜知名未仕者,亦与焉』。二十四日,帝亲自临轩;试经义二道、论一道、诗一首;取中八人,授翰林院庶吉士。

「所知录」云:辅臣奏请詹、翰诸臣同入阅卷。是日,外廷密奏阅卷官颇通关节。帝闻,即敕遣出,独留两辅臣宿文华殿中,赐卧具,小监司饮馔;关防特严。拆卷日,鸿胪传齐各官侍班,帝出御文华殿,辅臣将阅过卷分上、中、下进呈拆号。帝诏科道面举情弊,以示至公;且曰:『朕自即位以来,才有是举,用此数人。毋于用后,尔等又多言也』。每拆一名,御笔亲为填写。拆过〔六〕卷,遽命已。辅臣再三奏请,更允二卷;合得八人。辅臣以诸臣有资俸深者,引先朝推知考选例,请授编、检;帝曰:『此朕特典,与考选不同』。次早,帝亲洒宸翰,敕内阁吏部曰:『朕亲试取中刘■〈艹洍〉、钱秉镫、杨在、李来、吴龙桢、姚子庄、涂弘猷、杨致和等八员,着即授翰林院庶吉士官。特谕』。

命辅臣即择日送刘■〈艹洍〉等入馆教习,推礼部、詹、翰大臣有品行者为馆师。是时,黄奇遇、郭之奇俱以詹事兼礼部侍郎;之奇曰:『黄由推知考选,焉知庶吉士典故』?奇遇曰:『郭以庶吉士浮躁散出礼部,营转福建学佥;弘光时,通贿马士英,升詹事。品行如此,可为馆师乎』?相争久之。辅臣因并推,候帝亲自点定;乃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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